宸妃不但不感激,却还担心兄长会为别的嫔妃作画,分走她的宠爱。
于是,她命人打断了兄长的十指,冷笑道: 本宫听闻林学士风骨最硬,不知这断指之痛,可能折了你的傲骨?
她将兄长囚于暗室,任他活活痛死。
七年后,宸妃患上了一种离奇的疯病,每夜都会看到海棠花从她皮肤下钻出,痛痒难耐,几欲寻死。
我跪在殿前,声音平静: 回禀娘娘,臣女知道,天下间有一人能解此症。
病榻上的宸妃眼中迸发出求生的光芒: 快快去请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怜悯地看着她,轻声说道: 他便是翰林院的学士,林砚。
初夏的御花园,本该是百花争艳,蜂蝶起舞的盛景,如今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显得有些狼狈。
雨水冲刷着汉白玉的栏杆,打落了无数娇嫩的花瓣,汇成一股股浑浊的细流,渗入泥土深处。
翊坤宫内,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阴沉。
宸妃脸色苍白得像一张宣纸。
白玉茶盏碎了一地。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宸妃的声音尖利而嘶哑,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娇媚。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我混在他们中间,低着头,听着她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知道她为何如此暴怒。
半月前,宸妃在御花园赏花时,被一只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野猫惊扰,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非同小可。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她的右腿膝盖处却留下了一片碗口大的淤青,肿胀如馒头,更要命的是,那片淤青之上,竟渐渐浮现出一朵海棠花的诡异图样。
太医们来了七拨,用尽了各种名贵药材,那淤青非但没有消退,反而颜色愈发深沉,从最初的青紫变成了如今的黛黑色,那朵海棠花的轮廓也愈发清晰,仿佛是从她血肉里长出来的一般。
最让宸妃恐惧的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这朵海棠花便会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痛痒,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骨髓,让她夜不能寐,日渐憔悴。
宸妃抓起一个锦缎靠枕,狠狠地砸在地上: 太医院那群庸医再过十日便是太后的寿辰,本宫要如何以这副鬼样子去面见太后?
所有人都明白她的焦虑。
太后寿辰是何等重要的场合,各宫妃嫔都卯足了劲,想要在那一日争奇斗艳,博得圣上和太后的欢心。
宸妃身为宠妃,更是不能落于人后。可如今她不良于行,脸上也因彻夜的疼痛而失了光彩,这无疑是给了其他妃嫔一个绝佳的机会。
就在这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我端着药盆,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宸妃的身边。
我眉眼还算清秀,但左边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疤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让我在众多美貌的宫女中显得毫不起眼。
我无视了周围紧张的气氛,径直跪在了宸妃的榻前。
娘娘,我的声音清脆,,奴婢家中世代采药,或许……或许有法子能缓解娘娘的痛楚。
掌事宫女捂着流血的额头,见状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呵斥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却被宸妃一个眼神制止了。
病急乱投医,此刻的她,愿意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她垂下眼帘,审视着跪在地上的我,声音中带着一丝怀疑: 你?一个丫头,能有什么办法?
奴婢不敢说能根治,但至少能让娘娘今夜睡个安稳觉。
我不卑不亢地回答,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绿色草药。
我将草药放入药盆的热水中,用手轻轻揉搓,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这是什么?宸妃皱起了眉。
回娘娘,此草名为『忘忧』,生长于深山阴湿之地,本身并无药性,但与热水相合,却能散发出一种安神的气味。奴婢再辅以家传的按摩手法,或可为娘娘疏通经络,暂缓痛痒。
宸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了她那条已经变得狰狞可怖的腿。
我小心翼翼地用浸泡过草药的热毛巾为她敷在患处,然后伸出那双看起来有些粗糙的小手,开始轻轻地按摩。
我的手法很奇特,时而轻柔如羽毛拂过,时而又带着一股渗透筋骨的力道,按在那些痛痒难当的穴位上,竟真的让那股难以忍受的感觉渐渐平息了下去。
寝殿内的气氛慢慢缓和下来,宸妃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甚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哼。
一旁的宫女太监们都看呆了,他们从未想过,我这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小宫女,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本事。
一炷香的功夫后,我停止了按摩,重新为她盖上薄被。
娘娘感觉如何?我问。
宸妃缓缓睁开眼,眼中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惊奇: 确实……不那么痒了。
这只是暂时的,我低声说,此法治标不治本。想要根除,还需找到病根。
病根?宸妃冷哼一声,太医们都瞧不出来,你一个黄毛丫头能知道什么病根?
我垂下眼眸,掩去其中一闪而过的寒光,轻声说道: 奴婢斗胆猜测,娘娘此症,或许并非外伤,而是由内而发。正所谓『忧思伤脾,怒气伤肝』,娘娘心中郁结之气不得抒发,积于血脉,才会显于肌肤。
这番话说得玄之又玄,却莫名地戳中了她的心事。
她最近确实心烦意乱,不仅因为腿伤,更因为圣上已经有半个多月未曾踏足翊坤宫,反而频频驾临新晋的丽嫔宫中。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已经稳稳地落下。
我所用的忘忧草,确实能安神,但其中还掺杂了另一种我自己命名的草药——缚足。
这种草药无色无味,混在忘忧草中根本无法察觉,它的作用是暂时麻痹腿部的神经,让人感觉不到疼痛。
而我所谓的家传按摩手法,更是暗藏玄机。我看似在疏通经络,实则是在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将淤积的毒血,更深地推向骨骼的缝隙之中。
如此一来,表面上的痛痒虽然暂时缓解,但那毒素却如扎根的藤蔓,会更深地缠绕住宸妃的身体。
我是来索命的。
我本名林晚,而非阿月。
我的兄长,是名满京城的翰林学士林砚。
我们林家,世代书香,父亲是前朝太傅,门生遍布天下。
兄长更是青出于蓝,年仅十六便高中状元,入翰林院,圣上亲赞他有经天纬地之才。
兄长不仅才华横溢,更有一手绝妙的丹青之术。
他画的山水,意境悠远;他画的人物,栩栩如生。京城里的高门贵女,无不以能求得兄长一幅画为荣。
七年前,宸妃还是个刚入宫的韦贵人,为了固宠,她恳求兄长为她画一幅《海棠春睡图》。
兄长本不愿过多参与后宫之事,但圣上亲自下旨,他无法推辞。
那幅画,兄长耗费了整整三个月的心血。画中,初春的海棠树下,美人睡态慵懒,眉眼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愁绪,春光烂漫,却也难掩其寂寞心事。
画成之日,圣上龙颜大悦,赞不绝口,当即便将韦贵人晋为了宸妃。
宸妃一时风头无两,翊坤宫门庭若市。
然而,盛宠之下,是无尽的猜忌和狠毒。
圣上走后,宸妃将兄长秘密召至翊坤宫。她屏退了左右,手中拿着那幅画,眼中满是痴迷与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林学士,她抚摸着画中人,声音幽幽,你这双手,真是神来之笔。本宫能有今日,全仰仗你这幅画。
兄长跪在地上,不卑不亢: 微臣不敢居功,皆是娘娘天生丽质,圣上隆恩。
是吗?宸妃的眼神骤然变冷,本宫绝不允许,这世上再出现第二幅能与它媲美的画。更不允许,你这双手,再去为旁人作画,夺走本宫的恩宠
林学士,既然你这双手能为本宫带来荣宠,那它就该是本宫一人的。宸妃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这双手,还是毁了的好
她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太监便冲了上来,按住了兄长。
惨叫声撕裂了翊坤宫的宁静。
刀光落下,兄长那双曾写下无数锦绣文章、画出无数传世佳作的手,被齐腕斩断。
宸妃看着倒在血泊中,痛得昏死过去的兄长,脸上露出了残忍而满足的笑容。她命人将兄长拖入暗室,不给汤药,不给饮食,只每日让人去探望他,告诉他,他的家人是如何因为他的大不敬之罪,而被满门抄斩的。
父亲、母亲、叔伯、姐妹……林家上下三百余口,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而我,因为当时正在外祖家小住,侥幸逃过一劫。
消息传来之时,我正坐在窗前,绣着一方准备送给兄长的手帕,帕上是一株盛开的海棠。
针尖刺破了我的指尖,血珠渗出,染红了那朵洁白的海棠花。
我没有哭。
从那一刻起,我的眼泪就已经流干了。
我烧掉了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毁去了自己的容貌,在脸上划下那道丑陋的疤痕。
我像一只蝼蚁,卑微地活在世间的角落里,学习医术,更确切地说,是学习毒术。
我要成为这世间最毒的人,用我的血,我的恨,为我林家三百多条冤魂,讨回一个公道。
我等了七年。
七年里,宸妃盛宠不衰,权倾后宫。
七年里,我走遍山川大泽,尝遍百草,也尝遍了世间所有的苦。我将那些最阴狠的毒素,一点一点地融入我自己的血液里。
我的身体,成了一个移动的毒源。
终于,我等到了机会。
我化名阿月,通过层层选拔,进入了皇宫,进入了这座埋葬了我所有亲人的巨大坟墓。
兄长,你看到了吗?
妹妹是来为你……复仇了。
自从那夜我为宸妃按摩之后,我在翊坤宫的地位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宸妃发现,只要每日让我用那种奇特的草药为她敷腿按摩,那钻心刺骨的痛痒便能大大缓解。
虽然淤青和海棠花的图案依旧没有消退,但至少她可以睡个安稳觉,脸上的气色也渐渐好转。
于是,我从一个粗使宫女,一跃成为了宸妃身边不可或缺的小神医。
我不再需要去做那些粗重的活计,每日的工作就是为宸妃配药、按摩。
宸妃对我多了几分信任和倚重,甚至将一些贴身的事务也交由我处理。
我自然能感觉到翊坤宫其他宫人投来的嫉妒目光,尤其是那个被砸破额头的掌事宫女春禾。
我听见她不止一次地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说我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用些江湖骗术哄骗了娘娘。
对于这些,我一概不闻不问,只是低着头,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脸上永远是那副恭顺而沉静的表情。
我知道,想要扳倒宸妃这棵大树,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盟友,需要在这深宫之中,找到一个同样憎恨宸妃,并且有能力与之为敌的人。
我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丽嫔。
丽嫔是新晋的宠妃,出身将门,其父是手握重兵的镇远大将军。
她年轻貌美,性格骄纵,仗着家世和圣宠,在宫中行事颇为张扬,完全不把宸妃放在眼里。
这日,我奉宸妃之命,去御药房取些安神的熏香。
途径御花园时,正巧看到丽嫔和宸妃狭路相逢。
哟,这不是宸妃姐姐吗?有些日子不见,姐姐的气色怎么这般差?莫不是翊坤宫的奴才伺候不周?
丽嫔摇着手中的团扇,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宸妃扶着宫女的手,冷冷地看着她: 本宫身体抱恙,就不与丽嫔妹妹多费唇舌了。
别急着走啊,丽嫔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目光落在宸妃的腿上,听说姐姐得了怪病,腿上长出了一朵海棠花?妹妹真是好奇得紧,不知可否让妹妹开开眼界?
这无疑是在当众羞辱宸妃。
宸妃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放肆丽嫔,你休要得意忘形
我就是得意了,你能奈我何?
丽嫔笑得越发张狂,如今圣上日日在我宫中,你这翊坤宫,怕是早就冷得能结冰了吧?姐姐还是好生养着病吧,别到时候病没好,宠爱也没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完,丽嫔带着一群宫女,大笑着扬长而去。
宸妃气得几乎晕厥过去,回到翊坤宫后,便大发雷霆,砸了满屋子的东西。
我默默地跪在地上,收拾着碎片,心中却在冷笑。
丽嫔虽然骄横,但无疑是一把好刀。
一把可以用来刺向宸妃心脏的好刀。
当晚,宸妃腿上的痛痒再次发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我为她按摩了近一个时辰,才让她勉强睡去。
看着她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头,我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黎听雪
扶光
是玉子耶
妾在山阳
陆佳柠
水果捞不打嗝
甜熙熙
山亭柳
暖可可
甜熙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