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每次钓回来的鱼都没眼珠子。
后来,他被残忍割喉。
死之前,他在给我做鱼吃。
他自顾自念叨: 为什么鱼会长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啊?
然后用杀鱼刀生生将眼珠子给挖了出来。
它什么都看见了。
1
我仍然记得那个雨夜。
爸爸从水库里钓到一条十多斤重的草鱼,在厨房一遍遍刮着鱼鳞。
妈妈则在旁边打下手,嘴里念叨着:
是做红烧鱼呢,还是水煮鱼?
要好好给儿子补身体。
我躺房间里睡觉。
仲夏夜里,风扇嘎吱嘎吱地转,一切如往常般普通又温馨。
直到我被厨房里一阵沉闷的响声吵醒。
等我赶过去时,爸爸妈妈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喉咙像烂水管一样,鲜血咕噜咕噜往外涌。
他们旁边是那条即将下锅的草鱼,明明被开膛破肚了,却仍在案板上来回跳跃。
终于,在它第十次翻身时,警察来了。
可一眨眼好几年过去,案子仍没进展。
就在我绝望要成悬案时。
一条鱼,竟带来转机。
还是那种,我说出来你们所有人都不会相信的,转机。
2
那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又一次从警局无功而返后,路过菜市场,老大爷送了我条草鱼。
他要回乡下颐养天年了,走之前为了感激我这些年光顾生意,特意挑了条十多斤重的。
自从那个雨夜,我再也没吃过鱼了。
可我不好辜负老人家心意,只能拎回家。
进门后,我把草鱼倒进水槽里。
鱼儿触底的一瞬间,来回挣扎跳跃。
一下一下又一下,溅起的水花带着浓烈腥臭味。
我有些恶心,甚至有些头晕。
爸妈死时,那条鱼也是这样在血泊旁乱跳的。
唯一不同的是,那条鱼没有眼珠子。
爸爸钓的鱼,总是没有眼珠,他解释是鱼钩挂掉了。
可一条两条是这样,成千上百条呢?
我心里烦躁,下意识想将面前草鱼鱼眼抠掉。
可手刚触摸到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晕眩感袭来。
等我缓过神来时,周围的布置却并非我的那间厨房。
老旧瓦房漏下的雨水,风一吹锅碗瓢盆闷哑的钝响,陈年油烟的酸臭味。
这里是,十年前,我和爸妈的家。
我望向窗户,里面倒映着一张年轻的面庞。
而墙上日历正显示着,这是爸妈被杀的那一天。
我?穿越时空?回到了从前?
而且契机还是条鱼?
你这孩子,怎么傻站着?
放暑假了还不高兴啊?
妈妈穿着围裙,笑眯眯地走来: 你爸在水库钓了条大草鱼,今晚咱家好好庆祝下。
天人永隔十年的父母再次相见,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太好了,都还活着。
这是上天给我挽救他们的机会吗?
我应该做些什么?
爸爸钓的草鱼,同样被放置在水槽中。
我盯着它的同时,那空荡荡的眼眶也同样注视着我。
明明那里如黑洞般,却似乎在昏暗的房间散发出诡异的光。
我不安地将头撇开。
当年凶杀案是在晚上,现在才下午。
我还有时间,一定能救下爸妈。
那时我信心满满,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想法有多可笑。
3
爸妈,我今天不想在家里待着,我们出去转转吧。
避免凶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远离现场。
转什么转?今晚在家吃鱼。妈妈立马拒绝我,儿子,你是想吃红烧的呢,还是水煮的?
见这招没用,我只能找别的借口。
我做了一个噩梦,今晚家里会有血光之灾,我们出去避一避?
当初警察调查案发现场,门窗都没有损坏的痕迹,像是熟人作案。
凶手是谁可以之后在查,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安度过今夜。
妈妈一向迷信,平日里打碎一个碗,都会胡思乱想是不是不祥预兆。
所以我这个蹩脚的借口,应该对她很有用。
只是今天她听后竟反驳我: 梦是假的,别太担心。
接着她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眯眯问: 对了儿子,你是想吃红烧鱼呢,还是水煮鱼?
鱼,鱼,鱼,又是鱼
接连两次劝说无果,我慌的不行,干脆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下。
嘶,爸妈我肚子好痛,是不是今天中午吃坏肚子了?
怕演的不够像,我又滚了两圈: 不行了,你们带我去医院看看吧。
这次妈妈终于没开口了。
见到他们担忧的眼神,我松了口气。
只是下一秒,爸爸就提着杀鱼刀过来,凛冽的刀刃轻轻划过我的肚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我浑身冒冷汗。
爸,爸爸?
爸爸听到我叫他,回过神来似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嘿嘿儿子,你就是装的,根本没肚子疼对不对?
记忆中老实憨厚的父亲,第一次露出得逞的笑容。
嘴角像被鱼钩勾住样,呈现诡异的弧度。
愣神时,妈妈笑嘻嘻地凑到我面前:
儿子,今晚吃鱼,你是想吃红烧的呢,还是水煮的?
别发呆啊,快说,让你爸给你做去。
今晚要好好补补身体。
4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童年时我一生病,哪怕是装的再拙劣,他们都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巴不得立马拉着我上医院。
根本不会质疑,更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奇怪的举动。
我警惕地盯着眼前两人,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我真正的父母。
可每一处皱纹,每一处白发,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要真是假的,除非见鬼了。
但我还是没搞懂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儿子?怎么一直不说话啊?还没回答妈妈的问题呢。
那草鱼可有十多斤重呢
你是想吃红烧的呢,还是水煮的?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笑容。
一遍又一遍,机械式地询问,瘆的人心里发凉。
似乎不得到答案不罢休。
记忆中案发那天,她也问过这个问题。
于是,我给出了同样的回复: 随便吧,你们做什么,我吃什么。
好吧,那妈妈自己凭心情做了。
爸爸听此神情也恢复正常,拍了拍我肩膀: 儿子,楼上去睡一觉吧,醒了刚好吃饭。
这句话……
也在按照记忆发展。
那天,我就是听了爸爸的话上楼睡觉,直到听到动静下楼,看到两人躺在血泊中。
而如今,又是一样的剧情,难道命运是无法更改的吗?
5
就在我迷茫之时,窗外传来道洪亮的女声。
老张一家,有人在吗?
是邻居大婶。
她为人和善,对我们照顾有加,爸妈忙时,时常拉着我去她家里吃饭。
这时,外面还在下雨,她撑着把黑色雨伞,神色焦急。
像是特意返回,要告诉我们什么重要的消息。
刚我看到个穿红色雨衣的男人,在你家附近鬼鬼祟祟的,不是小偷就是疯子,你们注意点。
看他阴沉的那样子,吓人的很啊
这条提醒,同样出现了。
当初爸妈死后,警察调查毫无头绪。
唯一的线索就是邻居大婶看到的这个雨衣男。
可当天雨太大了,再加上那人穿着雨衣,宽大的帽沿将整张脸完全遮住。
根本没人看清他的长相。
那时监控还没普及,这名嫌疑犯很轻易逃脱,隐入了茫茫人海中。
外面大雨倾盆,砸的屋顶哐哐响。
假如没法带爸妈逃跑,直面凶手可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次,我要先下手为强。
6
我将一把小刀藏口袋里,准备出门找雨衣男。
铜把手转开的刹那,屋外冰冷的风雨突然涌入。
爸爸着急地拉住我的手:
儿子,你不能出去,你该上楼睡觉了。
现在是上楼睡觉的时间,等你睡醒了,就可以吃鱼了。
十多斤的大草鱼呢,你肯定喜欢。
我直接推开他,在柜子里翻找雨衣。
突然,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红色。
爸,你怎么也有这件红色雨衣?
我把雨衣展开,竟和邻居大婶描述的那件一模一样。
爸,说话啊
由于背光,爸爸的脸埋在阴影中,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解释: 哦这个啊,不是跟你说过吗,是钓鱼的那个水库统一发的。
以前他好像确实提过一嘴这事,说水库给他们发了大礼包。
只是时间久远,我有些记不清了。
我捏紧雨衣。
那是不是意味着,凶手也常去水库钓鱼。
说不定还是爸爸的钓友。
这也正好符合警察推断的熟人作案。
接近真相的快感让我胸腔砰砰直跳。
爸爸没看出我的异常,只是继续催促道: 好了儿子,快上楼吧。
我装作没听见,套上雨衣直接跑出门。
离案发时间越来越近,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雨衣男,让他没有机会作案。
可眼下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只能在狂风中漫无目的地乱逛。
脚下泥泞,雨滴砸得人生疼。
我在附近绕了几公里,连半个影子都没看见。
眼看凶杀案时间快到了,我只能狼狈回家,想别的对策。
开门时,爸爸正站在玄关处等我。
他替我将雨衣脱下,又递来毛巾,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像提前预料到我会一无所获般。
儿子,该上楼了,你现在应该躺床上睡觉才对。
我盯着爸爸眼睛,一瞬间竟觉得他也能预知未来。
7
古怪的爸妈,离奇的穿越,以及越来越逼近的凶杀案。
钟表滴答滴答转,没时间给我思考更多的东西。
爸妈赶不走,雨衣男也没踪影。
眼下只剩一个办法。
我上楼,去到杂物间,将柜子上放置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
重物落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随着我撕心裂肺的尖叫,爸爸妈妈闻声赶来。
儿子,你怎么了?
儿子,你没事吧。
在他们进来的瞬间,我跑出屋把门锁上。
唯一的钥匙在我身上。
爸妈,你们先在里面待着,等过了今晚再出来。
这里面很安全,不可能有人进得来。
我也回到自己房间,将门窗全部反锁。
等天亮,天亮了一切就好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坐在床头度秒如年。
直到那个让我刻骨铭心的时间到来。
指针刚好转到十二时,厨房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
这声音,我记得清楚。
和当年凶杀案发生前的,一模一样。
一种巨大的凉意从脚尖爬向背脊。
我扶着栏杆踉跄下楼,厨房地上,爸爸妈妈正倒在血泊中。
他们旁边,一个穿着红色雨衣的男人见到我,犹豫一番后将杀鱼刀扔下,快速冲出了门。
8
我费尽心思想要改变的结局,还是重演了。
巨大的绝望,让我没有力气去追凶手。
而且,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我不是把他们锁在房间里了吗?
为什么他们又会出现在厨房?
这场凶杀案像注定会发生一般。
两人喉咙像烂水管一样被划破,鲜血咕噜咕噜往外冒。
一股深深无力感侵袭着我。
案板上的草鱼不停跳跃,像电视剧里不断回放卡带的剧情。
鱼鳃一张一合,时钟一刻一转。
一切都没有改变。
不出意外,在它第十次跳跃时,警察会上门,邻居们也会一拥而入,捂着嘴相互讨论。
一二三四五……
我绝望地数着,等着之后所有剧情重演。
可到十时,脑袋忽然一晕。
在睁眼,四周一片漆黑,我正躺在床上,脑袋上连接了十多根电线。
我想把它们撤下来,却听见一声怒斥:
别动
9
沐光而行
沐光而行
沐光而行
苏苏苏苏苏
苏苏苏苏苏
苏苏苏苏苏
谁动了我的白颜料
谁动了我的白颜料
谁动了我的白颜料
多加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