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问我有何收获。
我想了想: 太傅大人爱看不穿衣服的小人书。
主人让我去偷密信。
我给主人送上太傅大人珍藏最隐秘的那本小人书。
主人又让我给太傅下毒。
太傅大人说我做的菜难吃得比毒药还毒。
洞房花烛夜,我刚想拔出匕首。
太傅一把按住我的手往下,认真建议:
匕首容易伤手,握这里。
1
我是个孤儿,自幼被主人收养。
他说我天赋异禀,天生神力,是个武学奇才。
于是培养我成了一名刺客,战绩为零。
主人说我哪哪都好,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天生憨笨一根筋。
主人怕我被蠢死,给我取名久龄,寓意长命。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只能杀鸡,无缘刺杀事业。
直到有天,主人交给我一个任务。
你去太傅府当丫鬟吧。
就这样,我卷了铺盖卖身太傅府,成了厨房一名烧火丫头。
入府三月,我连太傅影子都没见到。
我吃着张婶给的豆糕,摸了一把小肚子。
嗯,又胖了三斤。
我满意地擦了擦嘴角的渣,又添了把大火。
张婶说今晚太傅携客归府,需备酒席。
我从柴房扛了一大捆干柴,看到小虎在墙角边不知道捣鼓什么。
一定又是张婶做了好吃的给她孙子
我放下柴摸到小虎身后。
切~我以为什么好吃的
不过是在看小人书。
咦这书里面的人怎么都不穿衣服呀
小虎被我吓了一跳,原地弹起,小人书掉在地上。
我拿起来拍拍土,翻了几页。
有字有画,画的男男女女。
小虎一把抢走,又气又急。
这是我的
又压低声音警告我: 你别告诉我奶奶啊。
我笑嘻嘻地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小虎思考片刻,咬牙答应: 五包就五包
五包张婶做的豆糕,真是赚大发了
达成交易后,小虎倒不藏着掖着了,炫耀般和我展示他藏在身后的其他两本小人书。
这些可都是我从太傅书房里拿的,肯定都是好书
我反驳: 你这叫偷。
小虎一听便懒得跟我讨论了,揣起那几本小人书一溜烟跑了。
真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溜进书房的呢。
该是时候给主人去信汇报一下我的成果了。
不知道这个消息能换几两银子呢?
主人说只要我攒到一千两就可以娶个相公,我一定要努力攒钱。
太傅回府的时候我没见着。
也没吃上那一桌好菜的边角料。
夜深腹饥,我想溜到厨房吃点夜宵。
路过后院却见有两人并立于皎月之下。
今晚的月亮可真亮啊,亮到我想躲都不好躲。
我硬着头皮走到二人跟前行礼。
这两人都是生脸,又穿着不俗,大概就是太傅和那贵客吧。
我只是笨,又不是傻,这点还是能猜到的。
一人身着墨玉束发,面容冷冽。一身霜色常服,腰间束带。
另一人玉簪轻挽,温文如玉。一袭月白锦袍,广袖如云。
白衣男子问我是谁,大半夜为何来此。
我看他神色自若,一副主人翁姿态,应该就是太傅沈澄吧。
回禀太傅,奴婢肚子饿了想去厨房找吃的。
太傅大人大人大量、菩萨心肠饶了奴婢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主人说过,太傅大人最是注重面子。
遇到小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真诚。
想他堂堂一太傅,不会为了这点事情为难我吧。
听了我的回答,他果然没有生怒,反而将我扶了起来。
真是娇俏佳人,就是手粗糙了些。
说着还在我手上摸了一把,我打了个冷战,噫~
沈澄,你何时得的这俏佳人?
白衣男偏过头,问的是旁边那盯着我皱眉的霜衣束发男子。
完了,不仅拍到马腿上,还拍错了马。
2
他看了看还拉着我的白衣男的手,又看了看我的脸。
完犊子了,出师未捷就要被赶出府了。
他最终是没说什么,留下个略带复杂的眼神先行而去。
白衣男紧跟上去,回头还不忘宽慰我。
无碍无碍,近日夜里不要在府里乱走动了,快回去吧。
真是大好人,比那太傅平易近人多了。
第二日,李管家找到我。
因为太傅原本的侍女银杏回乡养病,所以即日起调我为太傅贴身婢女。
可我今早天刚亮之时明明看见几个小厮抬着银杏悄悄从后门出去。
我起早放信鸽,碰上了这桩事。
盖着的白布吹起一角,露出银杏带着血迹的脸。
我不敢多问,我也不是好人呀,我可是潜伏进来的刺客。
贴身婢女,多好的机会啊。
又能涨月钱,又能接近沈澄。
简直是天助我也
我喜滋滋地领命,拿上鸡毛掸子就满怀信心地去了书房。
查人查岗查书房,今天我必须拿下我的第一个小目标。
搜寻沈府,找到密信。
这是我今早收到的主人给的任务。
书房无人,太傅大人大概还在睡懒觉吧。
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密信。
我也不知密信应该长什么样。
主人应该、或许、大概、可能是忘了我不大聪明。
关于变聪明这回事,我和主人的确都是努力过的。
只能说老天觉得我开了武学这扇门足矣,所以把智力这扇窗封得死死的。
没脑子就没脑子吧,打不过就跑,反正也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你。
在我第一百九十九次智力测试失败之后,主人彻底放弃了。
我从书桌翻到书柜,连画卷都打开看了,一无所获。
所谓密信,应该是保密的意思吧。
我灵机一动,想起了昨日小虎的话。
再三搜寻,果然在放画轴的花瓶里找到了一本小人书。
藏得如此仔细,必然是最爱之物、甚为重要、绝对保密。
我把小人书揣怀里,很满意自己的绝顶聪明。
浑然不知身后修长的人影无奈叹气目送我离开。
也不知道扶摇楼上,我的主人恨铁不成钢、气得牙痒痒。
太傅钟爱不穿衣服小人书,私藏很多、很多
主人一定很满意我的这个重大发现。
这消息值几两银子呢?
自那之后,太傅除了每日上朝都在府中。
沈澄不让我干活,倒是致力于教我读书写字。
我本愚笨,没认识多少大字。
连给主人汇报的书信都是连写带画。
我本以为沈澄也会嘲笑我,会失去耐心转而放弃。
可一连过了月余,我竟真有了长进。
除了教我读书写字,他有时也会让我学学做菜。
托沈澄的福,我又发现自己一样短处。
油盐酱醋我不懂,白菜萝卜我也驯服不了。
但各种毒药我手到擒来,暗器兵刃我游刃有余。
主人让我给沈澄下毒。
可沈澄说我做的菜难吃得比毒药还毒。
他倒掉了那盘有毒的菜,我不知是不是巧合。
沈澄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有时他会摸摸我的头发,有时会盯着我的脸好久。
他问我想不想留在太傅府,我当然想啊。
留在这里才能杀你啊。
3
我不能说出我的心声。
他长得很好看,也不似我以为那般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他会把着我的手教我写字画画,也会因为我做菜烫伤了手而生气。
他很大方,经常给我带好吃的,还送了我一枚很漂亮的小酒壶形状的玉佩。
他的眼睛像水潭一样不见底,我看着看着就有点发晕迷糊。
他看着我的时候好像有点悲伤,又有点开心。
我搞不懂他到底是难过还是快乐。
主人就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无所事事、带薪吃喝。
日子过得逍遥,都快要忘了我是一名刺客。
直到某日深夜,我发觉房中有人。
遂惊醒,下意识抽出腰间软剑欲擒来人。
是我。
原来是主人
得知我这四个多月干啥啥不成,主人敲了敲我的脑袋。
你能不能聪明点我能指望你点什么
哼。我可以杀人。
我拍拍胸脯保证一定能完成任务。
先杀太傅,再杀太子。
我的刺杀大业一定会前途光明。
也一定能挣好多好多钱。
主人对我的壮志雄心好像不太信,给我出了个主意。
妙啊
主人英明
您真是聪明绝顶难怪您没有头发
主人又被我气得想跺脚,可我是真心夸他呀。
不懂不懂,聪明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4
夏至将至,本朝习俗是要吃一碗夏至面的。
张婶一早就在厨房擀面条,看到我在厨房等着蹭吃跟见鬼了一样。
往我怀里塞了一包糖糕就把我往外推,催我快走。
李管事见到我也是一副想骂我又不知道怎么骂的样子。
府里都在私传太傅爱看不穿衣服的小人书,这锅落我头上了。
好气啊,一定是沈澄恼羞成怒找我背锅。
难怪这几日都未见到他,一定是难为情躲出去了。
唉~
我坐在沈澄房间门口台阶上,发愁怎么实施主人教我的法子。
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投其所好呢?
啊有了
我猛拍一下大腿,灵机一动
什么事这么高兴?是沈澄回来了。
他今日身着官服,自添正气。身形如松,势如沉岳。
他低声轻笑,我才发现自己又失神了。
随着和他相处愈多,我经常恍惚觉得从前是见过他的。
但我不知是思故人还是似故人。
我想起身竟没站稳,盘腿太久脚麻了。
沈澄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搭在我的额头上。
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我喜欢这种触碰。
好凉快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小声埋怨,我等了他好久,天都黑透了。
他拉着我进屋,点上灯。
怎么不进屋等?他摘下官帽,宽去外袍。
我摇摇头,他这屋子我可不敢一个人进来待着。
你房间里有鬼。我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
他没想到我突然凑过去,好像有些慌乱。
我以为他会觉得我说谎,但他却很认真地沉声问我几时见到的。
就四五日前你刚走那天晚上啊。
沈澄喜静,所以这院子除了我,其他人晚上是不得入内的。
但我那夜却见到他房中有人说话,待我靠近时却又没了声音。
以我的武功,绝无可能有人如此凭空消失不留痕迹。
听了我的讲述,沈澄脸色肃沉。
在知道我只是听见有人说话,并未听清是男是女、所谈内容后,我觉得他好像松了口气。
他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尖,宽慰我不要害怕,大概是夜半睡醒尚且迷糊听错了。
我不执着于解释我听得有多真切,也不想问为什么他好像不愿意讨论这件事。
主人说过: 不要惹沈澄生气,要投其所好。
啊对投其所好
差点忘了正事
我想认真地和他讨论一下他的所好,却发现他正准备开门出去。
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急急地问他要去哪。
他无奈: 我去让他们打点水,我要沐浴。
几日未曾归家,还穿着那身官服,想必确实需要好好沐浴一番。
我来
我自告奋勇,马上开始张罗。
这可是大好机会,我不能错过。
知道我力气大,他也没阻拦我。等我准备好一切之后,沈澄让我出去。
我帮你洗
我再度请缨,大概是我语气太过兴奋激动,沈澄听了我的话手中的茶盏都打翻了。
咳咳咳,你……胡闹
原来备受尊敬的太傅大人也会如此失态。
我是认真的
我真的可以
我帮你搓澡吧
我技术很好的
最终,沈澄被我按在了泡澡桶里。
5
他把头发挽成了发髻,几缕散落的碎发搭在肩膀上。
我隔着屏风往里浇着水,从缝隙看到水滴顺着那一缕头发滴到发梢,滴答一声落入水中。
水烟氤氲,沈澄打开双臂搭在木桶边缘。他没说话,心里大概还在挣扎要不要任由我胡闹。
此刻的沈澄看起来不像个教书育人的夫子。
像个劳累许久,终于能休息一会儿的孩子。
我一边添着水一边想着,他都快睡着了,我还要不要实施我的投其所好呢。
想什么呢?沈澄突然出声。
这时候知道害羞了?
以后不许这样胡闹了,也不要再和旁人说我爱看不穿衣服的小人书了。
他果然知道
沈澄对我十分纵容,纵容到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刺客,所以故意为之。
他是受人敬重的太傅,太子也要听他教导,而我只是个入府不久的丫鬟而已。
大人,您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在厨房当烧火丫头的时候,他也没在意有我这么个人啊。
不是突然。他轻声道。
什么?我神思飘忽,一时没有听清。
沈澄突然偏过了身,溅起了一滴水到我眼中。我抬袖擦拭,却被他捉住手腕不得动弹。
我心中一惊,以为他察觉到我习过武的脉搏,又想起他不过是个读书人,哪有这样的本事。
他抓住我的手腕往前一带,一张冷峻英气的脸就在屏风后面。
我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我听得到他的气息,有些慌乱急促。
他见我不吭声,叹了口气松开了我: 我说,不是突然。
罢了,不说这个了。你等我到现在是有事找我吗?他背过身恢复了自然神态。
等他,自然是为了投其所好。
我始终会记得我是主人派来的一名杀手。
我不是太傅府的丫鬟,也不会是沈澄的朋友,即使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我心中微澜。
我放下水瓢,站起来褪下外衫。
沈澄听到动静坐直了身子,回过头看到我的举动慌忙想起身阻止我。
他只着贴身的裤子,此刻已经被水湿透。
顾不上许多,他一把按住我继续宽衣的手。脸上没了刚才的温柔,只剩下怒气。
胡闹要有分寸
我听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但我不知他为何生气。
我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 你不是喜欢看不穿衣服的小人书么,我学给你看啊。
我这大活人给他现场演绎,不比那不会动的小人书好看?
听了我的话他似乎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从屏风上扯下他的衣服给我披上。
他还想将我推远点,我却一动不动。
我在等。
他见我不动,只能站起来想赶我走,却突然晃了一下,有些晕眩的样子。
我上前一步,扶住他: 晕吗?
他脸色有些不太好,我扶着他起身来到桌旁坐下。
水,给我倒杯水吧。他似乎有些口干舌燥。
我凑近他的脸,他呼吸急促,十分紧张的模样。
喝水是没用的,我嘻嘻一笑,看着他好看的眼睛,补充道: 得这样才有用哦。
我复上沈澄温热的唇,将他的惊呼吞入喉中。
花家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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