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得意忘形,细数太子为她做过的荒唐事。
殿下为了我,驿站停了三天三夜呢。
还有那个村子,因为村民多看了我一眼,殿下直接屠了村。
我面无表情地听她炫耀。
她越说越兴奋,最后问我: 你明知道太子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嫁?
我冷笑一声,让人把她轰出去。
她都知道太子不爱我了。
那我图什么?
当然是图去父留子,坐上皇太后的位置。
1
大婚前夜,我亲手剪断了喜烛的烛芯。
嫁衣似火,却暖不了这殿中的半分寒意。
贴身侍女春禾一脸忧色: 小姐,那烟柳巷的女人说的,可是真的?
我将金剪扔在盘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是真是假,有何分别?
春禾急了: 若太子殿下当真心悦于她,为她屠村不过是……
屠村?
我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凉薄,他屠的,是前朝余孽盘踞的山匪村。
只不过,那村子恰好碍了那位花魁娘子的眼罢了。
至于为她停驿三日,更是笑话。
那是为了引出藏在驿站的刺客,布下的天罗地网。
春禾怔住了: 小姐,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抬手,抚上发间那支金步摇。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时,他随手赠予我的。
彼时他刚从边境凯旋,一身煞气未褪。
随手拔下败将头上的饰物,像扔石子一样扔给了我。
赏你的。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羞辱。
只有我知道,那支步摇的底座,刻着一枚小小的狼头。
那是北境狼军的图腾,是他亲卫的信物。
他不是在羞辱我,他是在告诉我,他的人会向我传递消息。
从那天起,他的一举一动,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江湖,都分毫不差地传入我的耳中。
他宠幸花魁,为她一掷千金。
他流连青楼,夜夜笙歌。
他在父皇面前忤逆顶撞,像个被宠坏的顽劣孩童。
所有人都说太子李砚荒唐无度,不堪大任。
只有我知道。
那花魁是天下第一情报组织风满楼的楼主。
那青楼是他藏匿私兵的据点。
他的每一次顽劣,都恰到好处地躲过了朝堂上射来的暗箭。
他像一头最善于伪装的狼,收敛了所有爪牙。
只为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而我,顾家的嫡女顾清欢。
是他选中递进敌人心脏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我的父亲,当朝太傅,暗中结党,权倾朝野,早已有了不臣之心。
李砚娶我,不是爱我,也不是贪图我顾家的权势。
他是要借我这把刀,剜掉我父亲这块心头大患。
至于那位花魁娘子……
她今日前来,不过是李砚的又一步棋。
他要试探我,也要借她的口,向我父亲传递一个消息——
他李砚是个为美色所误的蠢货,而我这个太子妃,注定是个深宫怨妇。
好让我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对他彻底放下戒心。
我冷笑一声,站起身。
春禾,传我的话,将太子殿下赏赐的所有东西,通通锁进库房,不许任何人碰。
再备一份厚礼,送到烟柳巷,就说,谢过红颜今日提点之恩。
春禾的脸色煞白。
小姐,您这是要和太子殿下彻底撕破脸吗?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不。
我是要告诉他,我顾清欢,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想要我这把刀为你所用,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比如,这东宫女主人的位置,必须坐得稳稳当当。
2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
我穿着繁复的宫装,一步步踏上冰冷的玉阶。
拜堂时,李砚姗姗来迟。
他身上带着酒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香。
百官之前,他没有给我半分颜面。
行至我身边时,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顾清欢,别以为你赢了。
孤能给你太子妃之位,也能随时废了你。
我微微偏头,凤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
殿下说笑了。
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何来输赢?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
我能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第一次带上了审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时,我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杀意。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微扬。
殿下,请。
他最终还是弯下了那高贵的腰。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的较量才算真正开始。
洞房花烛夜。
他果然没有来。
我遣散了所有下人,独自卸下钗环。
铜镜里映出的女子,眉目清冷,唇色殷红。
我拿起桌上的合卺酒,一饮而尽。
酒很烈,像火一样灼烧着我的喉咙。
却浇不熄我心底的野望。
后半夜,殿门被一脚踹开。
李砚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那个巧笑倩兮的花魁,柳如烟。
顾清欢,看看谁来了。
他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那个女人。
柳如烟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罗裙,袅袅娜娜地走过来,屈膝一福。
姐姐,妹妹来迟了。
她的眼中满是挑衅与得意。
我面无表情地拨开李砚的手,端起桌上另一杯合卺酒。
既然来了,就是客。
按规矩,新人敬酒,你该喝一杯。
我将酒杯递到她面前。
柳如烟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李砚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顾清欢,你别得寸进尺
我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依旧固执地举着酒杯。
怎么?不敢喝?
还是说,你这位风满楼的楼主,怕我在这酒里下毒?
一句话,石破天惊。
李砚瞳孔骤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
柳如烟更是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胡说什么
我轻笑出声,将那杯酒缓缓送到自己唇边,一饮而尽。
然后,我当着他们二人的面,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个见不得光的棋子,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李砚,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李砚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半晌,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低沉,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欣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柳如烟说: 出去。
柳如烟不甘地咬着唇,却不敢违抗。
只能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转身退下。
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顾清欢,你果然没让孤失望。
他在我面前站定,伸手挑起我一缕发丝。
你想要什么?
凤印,兵符,还是孤这条命?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想要的,是你我二人,平起平坐。
我要你向我坦诚所有计划,而不是把我当成一颗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我要你助我,扳倒顾家。
事成之后……
我顿了顿,凑到他耳边,用最轻的声音,说出了最恶毒的话。
我要你死,我做太后,我的儿子,做皇帝。
3
李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眼中的杀意,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能感觉到,他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正在一寸寸收紧。
窒息感传来,我却没有半分挣扎。
我只是看着他,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看着他。
我知道,他在赌。
赌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我也在赌。
赌他敢不敢用一个疯子,来下这盘颠覆江山的棋。
良久,他松开了手。
我跌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有趣的猎物。
好。
他吐出一个字。
孤答应你。
从今往后,你就是孤最锋利的刀。
但你记住,刀若是伤了主人的手,下场只有被折断。
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我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
我知道,我赢了第一局。
代价是,将自己的命也压在了赌桌上。
此后的日子,东宫表面上风平浪静。
李砚依旧宠爱柳如烟,甚至为她在宫外置办了宅邸,时常留宿。
我这个太子妃,彻底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父亲派人传信,字里行间都是对我的失望和敲打。
让我安分守己,不要妄图争宠,以免连累顾家。
我将信纸付之一炬,心中冷笑。
他们都以为我失了势。
却不知,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李砚履行了他的诺言。
每隔三日,他都会借着训斥我的名义来我的清心殿。
屏退左右后,他会将朝堂的动向、他暗中的部署,一一告知于我。
我则利用顾家嫡女的身份,将父亲的党羽、私产以及暗中培养的势力。
一点点地挖出来,交到他手上。
我们像两只蛰伏在暗处的蜘蛛,精心编织着一张巨网,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默契。
让我和他之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牵绊。
我们彼此试探,彼此利用,也彼此……戒备。
有一次,他深夜前来,身上带着伤。
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从他左肩一直划到胸口。
顾家的人,按捺不住了。他脸色苍白,语气却依旧平淡。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出金疮药,为他处理伤口。
我的动作很轻,指尖划过他滚烫的皮肤。
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顾清欢,你在可怜我?
我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不。
我只是在保护我的投资。
殿下若是死了,我的太后之位,可就遥遥无期了。
他嗤笑一声,松开了手。
你倒是坦诚。
那晚,他没有走。
我们就着一盘残棋,对坐了一夜。
天亮时,他忽然问我: 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
怕孤事成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小卤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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